180余年前,
年届七旬的海南先贤、探花张岳崧
在湖北布政使任上,
接到继母去世的消息后,
自鄂返琼守孝,
期间,受琼州知府明谊之请,
用时两年,
续修了《琼州府志》。
这就是后世看到的45卷近80万字的
道光《琼州府志》,
一部历史资料最为详备的古代海南方志。
道光《琼州府志》封面。资料图
1839年,张岳崧回乡丁内艰。在官场上几番沉浮的他已然老迈,本想借为继母办理丧事的机会,好好休整,然后正式告老还乡。不想,刚上任一年的琼州知府明谊,了解到自乾隆《琼州府志》之后,琼州府已近70年没有修志,于是“盯上”了张岳崧。探花郎难辞其请,只得应承下来。
1842年,修好道光《琼州府志》的第二年,张岳崧便与世长辞,享年69岁。正是那样的机缘巧合,才使得今天的人们,有幸读到这部古代海南方志中最为重要的地方文献。
民国时期,海南书局刊印的道光《琼州府志》(复印件)。资料图
道光《琼州府志》四个“最”
海南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李琳对道光《琼州府志》进行细致的研究之后,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该书45卷总计77万多字,纪事时间直到道光二十年(1840年),涉及到古代海南的政治、经济、军事、天文、地理、人物和风俗各个领域,实在是海南地方志中卷数最多、文字最长、门类最齐全和资料最丰富的地方文献。”
李琳通过比较发现,道光《琼州府志》中记载的“粳稻”有54种之多,而正德《琼台志》和万历《琼州府志》都只有9种;此外,在收录的艺文志篇目方面,道光志也明显比万历志丰富得多。
我国已故学者顾颉刚先生在论述方志编纂要目时,一般分为地理、政治、经济和文献四大门类,内容包括沿革、疆域、面积、分野、建置、职官、兵备、大事记、户口、田赋、物产、关税、风俗、方言、寺观、祥异、人物、艺文、金石和古迹等20个方面。道光《琼州府志》除了这些之外,还根据海南的地方特点,增加了相关内容。
道光《琼州府志》全书分为舆地志、建置志、经政志、海黎志、职官志、选举志、官师志、人物志、艺文志和杂志等10志;内容则涵盖了沿革、星野、耆旧、列女等88个方面,比一般方志丰富得多。
海南大学教授周伟民先生称道光《琼州府志》这样的体例为“分志体”,不同于正德《琼台志》的“门目体”。“门目体”的特点是按类叙述历史,这就使得内容零散,不便于阅读和查找;“分志体”则按事叙述历史,内容相对集中,阅读和查找都很便捷。
周伟民说,由于道光《琼州府志》的“分志体”比较科学和实用,此后海南编纂志书大都采用这样的体例,很少有人再用“门目体”。
资料征引 全面宽泛
“槟榔生食,必以扶留藤、古贲灰相合嚼之,吐去红水一口,乃滑美不涩,下气消食。俗谓‘槟榔为命赖扶留’以此。古贲灰即蛎蚌灰也,贲乃蚌字之讹。瓦屋子灰亦可用。”
这是道光《琼州府志》在《舆地志》中描述槟榔时,引用李时珍《本草纲目》的文字。除了《本草纲目》,张岳崧等修志者还从一部叫作《喻益期笺》的古书中,辑录介绍槟榔特性的文字。类似这样征引别人著述的例子,道光《琼州府志》中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道光《琼州府志》以康熙《琼郡志》和康熙《琼州府志》为底本,辅以乾隆《琼州府志》、明清两代多种《广东通志》和《大清一统志》中有关海南的内容而总其成。但该志的参考书目并不限于此,仅卷5《舆地志·物产》中,采辑引证的资料就有《本草纲目》《政和草本》《齐民要术》《博物志》《岭表录异》《北户录》《群芳谱》《广州府志》,以及琼州所有的县志等文献。
例如介绍“香螺”时,引述《西京杂记》的原文“香螺出海南,一名丹螺”;对植物“丫兰”的介绍,则用《粤东笔记》的文字:“丫兰,丫者,茎多也。兰以丫兰为上,乃兰之第一香。”这些都是在正德《琼台志》和万历《琼州府志》里找不到的记录和评价,也是海南植物志中的宝贵资料。
李琳认为,道光《琼州府志》博辑众书的编纂方法,使其叙事、记物翔实而全面,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挂漏、讹误。
由于采访调查深入、到位,遍及海南岛,道光《琼州府志》很多记载弥补了历代府志的空白。譬如,首次把在海南这片热土上争奇斗艳的18种兰花载入府志,补充了正德《琼台志》和万历《琼州府志》对兰科植物记载的遗漏;道光《琼州府志》对感恩县河流、港口和井泉的记载共有22处,其中有10处得自《采访册》,而正德《琼台志》的记载仅12处。
海南方志 明清“双璧”
“惜乎!藏书甚难,不但宋元之《琼莞志》《万州图经》不可复见,即桐乡先生(临高举人王佐)之《外纪》,暾江(琼山进士黄显)、西洲(唐胄)二先生之撰有成书,皆无一存者,令人望古太息也!”这是张岳崧《续修<琼州府志>序》中,为先贤著作散佚的叹息。
因为为官,走南闯北、涉猎群书的张岳崧,有些书他都无法看到,王佐的《琼台外纪》自不必说,就连唐胄的《琼台志》,张岳崧也只是见过序文,从未读过正文,这似乎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琼台志》的序文写道:“志,史事也,而事必尽乎郡,非徒例史以备事,且欲仿史以寓义。”意思是说:志书写的是历史事件,而某个地方的这些事件必须全部得到体现,因此,不但为了写史而纪事,还要通过历史阐明其背后的寓意和道理。
张岳崧对此好生钦佩,不但在自己的序文中引用了此话,还发出这样的感叹:“想其搜讨甚勤,其纪载甚备,其劝诫甚著,且云‘体文庄而将顺其欲为之意,尊桐乡而忠辅其已成之书’,深叹前人著述矜慎不苟盖如此。”
张岳崧想象唐胄当年搜集资料一定很勤谨,记录史实一定很全面,劝诫教诲一定很显出。而且,唐胄还说他的《琼台志》,只是为了完成丘濬想修府志却没有时间的未了心愿,陪衬王佐已经完成的《琼台外纪》罢了;于是,张岳崧更加感慨先人著述认真、谦虚和谨慎的态度,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唐胄的正德《琼台志》为何在清代一度失传?它是否被毁于康熙年间的“文字狱”,但民间尚有人冒死收藏,使得今人还能看到散佚了4卷的残本?姑且留待考证。
如果道光《琼州府志》在纂修时能辑录到正德《琼台志》中的资料,或吸收和借鉴唐胄修志的经验,也许会更加充实和完美;哪怕能挑出《琼台志》的不足,或者提出疑问,对于后世治学也是很有启发作用的。
在从事文史研究的周伟民等专家、学者眼中,正德《琼台志》和道光《琼州府志》好比是海南地方志中的明清“双璧”,对它们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毕竟,海南现存的6种明清两代府志(其余4种分别是万历《琼州府志》、康熙《琼郡志》、康熙《琼州府志》和乾隆《琼州府志》)当中,它们是具有代表性的。
来源:海南日报文化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