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江潭口渡口。
一艘渡船迎着天光在江面上缓缓飘向对岸。渡船不大,却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仔细看过去,是穿着军服端着步枪的两列士兵,为首的是一个别着武士刀的军官,这是一队日本官兵。
军官身后还伴着一个缩着肩膀谄笑的,听口音,是本地人。
撑船的艄公,一身短衣打扮,皮肤黝黑,神色木木的,他叫张富,人称“老张头”。
今天一早,这队日本士兵带着“翻译”过来,要求老张头把他们送到对岸去。
渡口的水流一般没那么急,但毕竟是江,到对岸需要一点时间,而且江中心水流湍急,水深且暗潮涌动,没有渡船过不得。
前段时间,老张头的渡船船底磕破了一个洞,还未修补,只是暂时拿块板子钉了钉,倒是不影响营生。老张头本想着等儿子从海口干工回来搭把手,爷俩儿给这老伙计休整修整,可惜,等不到了。
想到这,老张头微笑着看向为首的日本军官。军官看见老张头在看他,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
老张头低下头,专心撑船。人多,船重,水急,得专心应付。
不一会儿,满载的渡船行到了江心。
老张头突然高举撑竿,对准钉板的位置,狠狠地捅了下去。
只一下,铁钉就松了。临时修补的木板瞬间被水流冲得老远,水很快便涌了进来,船身开始摇晃着打旋。这一片江心附近有暗流,平时老张头都会绕开这。
整船人都惊慌失措,东歪西倒。为首的军官最先反应过来,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死死地瞪着老张头,抽出佩刀向老张头砍去。
老张头木木的表情终于鲜活了,他发出呵呵的笑声,不躲不避,倒在了血泊里。
水面很快将所有的人,船,鲜血都淹没,在水底暗流的吸扯下,会水也没什么生还的可能。
江面恢复了平静,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张富和往常一样在南渡江摆渡。
这几天过江往东边走的人特别多,据说海口那边打仗了,日本鬼子打过来了,大家都在往东跑。渡船来回的趟数比以往多了很多。
又是一伙人从海口方向急匆匆赶了过来,让张富送到东岸,其中一个还是和张富同村的小伙子。
上岸后,同村人告诉张富明天就不要摆渡了,日本人打过来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赶紧回村子里躲着。
张富心里一惊,提着撑杆就回村子里了。
南渡江离村子不算太远。第二天上午,东岸方向便传来轰轰隆隆的炮声,还能看见飞机在远处盘旋。村里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说是共产党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村里,准备带着大家转移。
张富向着南渡江的方向眺望,除了连绵不断的轰鸣声,还有黑烟升起,隔了老远仿佛都能看见冲天的火光,压得人心里难受,喘不过气来。
直到临近黄昏,枪炮声才有了减弱的趋势。陆陆续续地有独立队的战士向这边撤退,不少人身上都受了伤,用白布胡乱裹着。
张富看着带伤的战士,个个眼神明亮坚毅,不见颓色。他主动让一名受了伤的战士到他家去休息,而后开始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全村一起转移了。
夜里,张富被一阵呻吟给吵醒了。他走出房门,发现那名战士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呻吟着。看到张富出来,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扭曲。
张富看着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有些心疼。
清晨,天蒙蒙亮。乡亲们拖家带口,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准备转移。张富却提着撑杆出了门。
来到村口,遇见了正在指挥乡亲的村长。村长问他:“你干嘛去?老张头,你行李呢?”
“我去摆渡。”张富平静地说。
“摆渡?”村长一愣“这日本人都要打过来了,还摆什么渡?”没待村长反应过来,张富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张富!你回来,那边都是日本人。老张头!”村长朝着张富的背影大喊。
张富加快了脚步,没有回头。
东岸边上。
焦黑的土地,杂乱倒塌的树木,偶尔能见到地上斑驳的血迹,还有一些弹壳散落着。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蒙蒙的日出给这一切镀上了一层暗淡的金边,不难想象昨天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乘着渡船,张富缓缓靠岸。不一会儿,他视线里出现一队日本官兵,缓缓向他走来......
历史回顾:
潭口阻击战:1939年2月10日,日军占领海口后,旋即东进。当日,琼崖抗日独立队第一中队奉命赶到南渡江下游潭口渡口东岸阻击日军,打响了党领导下的琼崖抗战第一枪。此次战斗有效地鼓舞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抗战情绪,激励了国民党爱国军政人员的抗日热情,同时也提高了独立队威望,扩大了共产党的政治影响。